Chapter 2, Big Mini World.

第三章

這是什麼情況？

眼前這個男人讓黃美英摸不著頭緒。熟悉的面孔、熟悉的身形、熟悉的服裝，可是他的身份竟然是……一國之君？！

可是明明兩年前見過這個人，但是他……

到底怎麼回事？

「白天妳沒認出寡人，寡人可是一眼就認出妳了呢！」金爺傾身靠向黃美英的耳畔，輕聲低語，讓那小巧的耳朵染上一抹紅暈。他滿意地勾起一邊的嘴角，眼神直盯著她越來越低的頭，故作疑惑地問：「寡人跟以前差很多嗎？竟然讓妳認不出來？」

低著頭的那女人皺起小臉，在金爺看不到的角度裡露出了懊悔又尷尬的小表情——

就像當年肚子叫被聽到時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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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咿～」腳下踩著大石頭，用力把自己撐上石牆，再輕輕一躍，她拍拍身上的灰塵，回頭看向石牆後的建築，調皮地笑了幾聲。

今天是尚宮考試的前三天，理論上是不能外出的，但是她實在是憋不住了。

九歲才入宮成為宮女，兒時早已習慣外頭的空氣，對於宮中的禮儀與規矩，即便知道要遵守，卻偶爾還是會想念以前的生活。

要不是不得已，她也不會願意入宮的。

雙手抱著小包袱跳呀跳地往前，沒一會又停下來，踢著路上的小石子慢慢走。夜裡星空閃爍，映照著她歡快的心情，微風徐徐吹拂，今天真的是適合溜出宮的日子呢！

所以難得溜出宮，就該吃點什麼好吃的呀？

噠噠噠……嘭！

「哎喲！」

遠處傳來的腳步聲逼近，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一龐大的身軀撞上，力道之大讓她重心不穩地踉蹌幾步，意識模糊正要跌倒之時倏地被拉進一個懷抱之中。

「快去追他！」

「是！」

熟悉的修長身影消失在轉角，腦袋因為強力的撞擊而有些發疼，耳邊傳來一道低沉嗓音急切的問候，還有晃著她身軀的溫柔力道。

其他的，她什麼也不記得。

再次睜開眼睛時，只見一張充滿擔憂神情放大的臉出現在眼前，嚇得她驚呼一聲。在確認對方是一個男人後，嬌羞地離開他的身上並且用小包袱遮住自己的衣襟。然而這樣的舉動卻讓那個男人有些尷尬，發了幾個無意義的語助詞後清了清嗓子，男人看向前方，腳尖有意無意地蹭著地面，說道：「方才妳被人撞暈了，幸好在下即時接住妳。現在看來妳身子無大礙，真是萬幸。」

像是在解釋剛剛的情況，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他的聲音輕輕地飄在空氣中，若有似無，讓她不禁好奇地斜眼偷瞄他。沒有得到回應的他疑惑地朝她一瞥，接著又再次開口：「再這樣看眼睛可要壞了。」

「對不起，大人！」她慌慌張張地撇開頭，「小的多謝大人救命之恩！」

「不用謝。」語氣中的歡快透露了男人的愉悅心情，「不過，這麼晚了妳怎麼一個人在外面？有點危險呢！」

「呃、嗯……我、我……」她支支吾吾地想解釋些什麼，那該死的肚子卻不合時宜地叫了一聲……

「啊……看來是為了吃點東西吧！」自以為貼心地替她回答，不料卻讓她更加尷尬地低下頭，表情糾結成一團。男人卻毫無察覺地繼續說道：「正好，在下也想吃一點東西，不如我們一起吃……妳怎麼了嗎？是剛剛被撞到還不舒服？」

聽他說著，她的頭越低下去，最後更是用雙手捂住自己紅通通的臉頰，卻被他會錯意地扶住肩膀，連忙擺擺手回他：「小的沒事！沒事！」

「那……要不一起吃點東西？」

男人真摯的眼神讓她不忍心拒絕，再加上自己確實也是出來吃東西的，看他的樣子也不像是壞人，便答應了。她帶著他到自己以前常常去吃的湯飯店，點了兩碗湯飯後和他面對面地坐下來。男人向她解釋剛剛的追逐是怎麼回事，接著問了她幾個問題，原本不熟悉的兩人也逐漸變得熱絡起來。

「啊！我的手下……」男人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抬起了頭，「此刻應該因為找不到我而正焦急呢……」

「嗯？」嘴角還沾著飯粒，她疑惑地望向男人，努力地想要回想起他所說的那位手下的面孔，只見他對自己笑了笑，伸手替她擦去嘴角的飯粒。

轟——

又一次漲紅的臉讓她慌張地埋頭繼續吃飯。

只是，他難道不知道這樣的舉動太過於親密嗎？是不懂，還是他一直都是這樣的人？千頭萬緒佔滿她的腦袋，那男人卻絲毫不受影響地挾著小菜，讓她不禁偷偷瞪了他一眼，卻又毫無底氣地將臉埋進湯飯碗裡。

就在他們快要結束這頓宵夜之時，有一個人喘著粗氣跑了過來，對著男人微微鞠躬後喊了聲：「殿、」

一陣殺氣從男人的雙眼射向那人，讓他嚇得結結巴巴：「殿、殿、殿……店都要關了才找到您呢！」

男人微笑點頭，問道：「人追到了嗎？」

「是的，大人。已經押送到捕盜廳。」

「那好。在下也吃飽了，你不餓的話，我們就回去了。」男人不顧那人眼巴巴地望著他空蕩蕩的飯碗，自顧自地喊了老闆來結帳，並對那個還把自己埋在碗裡的她說：「謝謝妳今日帶在下來吃這間湯飯，這次由在下請客。」

「啊？是，小的謝過大人。」她抬頭與他對眼，看見他對自己溫柔的微笑後接著轉身離去。

「對了，」轉身過後的下一秒，男人停下腳步側頭詢問，「妳叫什麼名字？」

「小的名叫黃美英。」

「黃美英……」他微微頷首，「那麼，後會有期。」

黃美英有些失神地目送兩人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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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英？」看著眼前明顯走神的女人，金爺不解地喊了她的名字，看她驚訝地抬頭，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頑皮的嘴角不禁勾起一絲笑意。

「大人、不，殿下，小的沒能認出殿下，實在罪該萬死。」為了轉移注意力，黃美英說道。暫且不管方才殿下怎麼叫她，她終於意識到自己犯的愚蠢錯誤——明明都認出那天的手下是崔秀英，卻完完全全沒有聯想到那個和她有說有笑吃湯飯的大人就是殿下。

「沒認出寡人，是指沒認出寡人是一國之君，還是沒認出寡人就是當年妳口中的大人呢？」金爺站起身，背對黃美英脫下身上的便服外衣，幾名宮女上前替他更衣。這讓原本就害羞的黃美英更加羞澀，輕輕驚呼一聲後頭低得都要磕到地板，雙手遮住自己紅紅的臉蛋。對於她的反應很是滿意的金爺微笑，又走回黃美英身邊，雙手整理身上的衣服心不在焉地說：「若是後者的話，寡人可是會很傷心的……」

「殿下……」

有那麼一瞬間，黃美英彷彿在他的眼裡看見那讀不懂的悲傷，讓她驚訝地望著那雙眼眸，卻看見他又一次在自己身邊蹲下直到兩人視線同高，距離近得有些危險……

黃美英微微撇頭別開視線。

「既然身子無恙，那黃尚宮也早點回去休息吧，時辰不早了。」

「小、小的惶恐，殿下。那麼小的先回去了。」

「好。」金爺伸出右手食指輕點她的下巴示意她抬頭，直到她再一次和自己對視，「晚安。」

銳利卻溫柔的眼神就像一支霸道的箭矢直直地射進她的眼裡，一邊抬起的眉毛說明了他等待著自己的回應，黃美英輕輕地吐出他的期盼：「殿下晚安。」

飛也似地跑出大殿，黃美英一手捂著自己紅得發燙的臉頰，一手抵著狂躁不安的心臟，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還記得兩年前偶然遇見的他，才剛開始蓄鬍的面容稚氣未脫，如今的他蓄起鬍子看上去成熟穩重、原本就俊俏的臉龐更加英俊瀟灑，頗有一國之君的威嚴。還有方才他在自己耳邊絮語，耳垂被他的鬍鬚扎得刺刺癢癢的感覺，以及他褪下大衣後被素衣包裹著的紮實臂膀……

「不行！怎麼可以想這些！」黃美英拍拍自己的臉蛋，又開始跑了起來——第一次慶幸宮廷那麼大可以讓她盡情地奔跑——直到沒有力氣才停下來慢慢走。想起兩年前偷偷溜出宮的那天，黃美英頓時有些悵然。

其實那天，她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就是找尋曾經醫治她外婆的醫女。明明那天白天和其他尚宮出宮採買時分明有聽到關於那名醫女的消息，晚上再去詢問卻沒了下文。然而事到如今兩年過去了，竟是一點進展都沒有，母親的病每況愈下，雖然一直都有在治療，但龐大的醫療費用壓得她和其他家人喘不過氣，倘若要徹底治癒，大概也只有找到那位醫女才有辦法了。

思及此，黃美英輕輕嘆了一口氣。

秋風颯颯，腳底下的落葉窸窣作響，將她的背影襯得更加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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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黃美英離開大殿後沒多久，李順圭恭敬地走上前跪坐在書案前方，等待金爺的回應。金爺才正要抬頭詢問所以，卻見崔秀英快步走來，一屁股坐在李順圭身旁。

有些不解地皺了皺眉，金爺還沒開口，那人就搶先一步說話：「所以殿下您那天怎麼可以不顧臣飢餓萬分的肚子就擅自付了飯錢離去？臣真的是餓得前胸貼後背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呢！」

揉了揉額角試圖冷靜，金爺暗自腹誹因為少吃那一頓宵夜記仇記到現在的崔某人，並且咬牙切齒地回道：「我說，妳這是在質問寡人嗎？」

「臣那日可是耗盡全力將犯人逮捕歸案，照理說功勞、苦勞都有，殿下請臣一頓宵夜，不也挺合理的嗎……」崔秀英暗自嘀咕，偏偏那音量正能傳進金爺的耳裡，金爺毫無形象地翻了個白眼，罵道：

「還好意思提？妳那天要是再跑慢一點，寡人還不打斷妳的腿！」

還想說什麼的崔秀英看見金爺殺氣騰騰地瞪著自己，想說的話全部一股腦兒地吞了回去。李順圭看著她癟著嘴一副委屈的模樣，心裡有些好笑。

要知道這傢伙的食量可是兩三碗湯飯跑不掉的，再加上先前他消耗龐大的體力，自家主子在微服出巡時又不喜歡帶太多銀兩，可想而知當然是得省去這筆龐大的開銷。

所以那頓宵夜，崔秀英還是夢裡吃吧。

「對了，李尚宮有什麼事情？」

「是，殿下。」李順圭隨意地拍了幾下身旁人的後背作為安撫，並示意她該談正事，「白天黃尚宮在內醫院詢問了一名醫女的下落。」

「喔？所為何事？」金爺疑惑地抬起眉毛，「結果又是如何？」

「黃尚宮沒有說原因，不過在場的醫女及御醫都不知道她說的那名醫女。」崔秀英答，「臣去過內醫院找了一下資料，發現黃尚宮所要找的醫女是先王時期的醫女。」

「該名醫女曾短暫任職御醫女，後來離開宮廷便沒了任何消息。」李順圭接著崔秀英的話說，「我們需要再多打聽關於她的消息嗎？」

「既然是黃尚宮要找的人，想必對她來說是很重要的事吧……」指尖在書案上敲了幾下，金爺盯著毛筆筆尖思考了半晌才回道：「打聽一下，有什麼消息再跟寡人說。」

「是，殿下。」崔秀英及李順圭齊聲。聽出兩人語氣中的不對勁，金爺抬頭看見那兩人不懷好意的微笑，以及那曖昧又八卦意味濃厚的眼神。

竟然被擺了一道。

輕咳幾聲示意兩人正經點，發紅的耳朵卻暴露了他的心思。崔秀英依舊嬉皮笑臉讓他越發窘迫，李順圭則是收起笑容不卑不亢地提醒金爺：「王妃娘娘遇襲一事使得宮廷內的氛圍不大對勁，倘若殿下對黃尚宮的愛慕之情被朝廷眾臣發現，很有可能陷入危險，黃尚宮亦是，還請殿下多加留意。」

「寡人知道了。」

確實，白天朝會時眾臣對於沒有懲處權提調一事紛紛表達不滿，認為他身為一國之君卻帶頭藐視國家律法，再加上王妃的性命受到威脅，少論派罕見地與其他黨派砲口一致。金爺只說會看著辦，暫時讓他們閉了嘴，然而他知道這些人不會放過權俞利……原因為何？他倒是不明白，但自從五年前的事件過後，權俞利一直都是個頗具爭議的人物。

振筆疾書，大殿內安靜得只剩毛筆在宣紙上揮毫的聲音。許久過後金爺放下毛筆，拿起卷軸仔細端詳。卷軸上的墨水才乾，淡淡的墨水味撲鼻而來，金爺卻沉重地嘆了一口氣。

「崔內官，明日一早將這份教旨送至兵曹。」

「是，殿下。」

只希望他能理解了。

-待續-